畢業班會議的時候,看到M 媽媽在門口張望,我趕快招手招呼她進來坐下。
好久沒看見她了,上回見面是暑假,在桃園觀音看荷花的時候。
當時他們家有三個人跟社團出來玩。爸爸、媽媽、兒子。

會議告一段落,我坐在她身邊,撫撫她的背:妳還好吧?
她對我笑:還好!終於走出來。那次是妳最後一次見到他耶!
我:是呀,我聽到消息的時候嚇一跳呢!
她說:哎呀,真是無常。

暑假碰面後一個星期,M 爸爸帶兒子一起游泳,在游泳池裡腦溢血、休克,送醫院急救的時候已經沒有生命跡象,但是醫生盡力救治。
二十四天以後,終於還是走了。

那時候我好驚訝,本來想打電話給她,表達一下慰問跟關心,後來還是沒有打。
我跟導師討論過這個問題。
那時候剛好導師的父親去世不久,她建議我不要打電話。
她說,以她的經驗,越講越傷心,最後會拼命哭。

M 媽媽的兒子跟Anne 同班六年。
從一年級開始,每次班上有什麼活動都可以見到她。
她先生也常常出現,溫文儒雅、高高瘦瘦,帶點笑容。
夫妻感情很好,有時候可以看到他們走在一起的時候牽著手。

但是,上學期的學校日、運動會,都沒有看到M 媽媽。

今天,她說:啊,好不容易終於走出來,花了七個月。那時候,想說為什麼是我?為什麼我會碰到這種事?這才知道人是會死的!
人生無常,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怎麼樣。
我說:至少他沒有受太多苦。
她說:對啊,晚走的人要承受這一切。

是的,其實我不想活到太老,免得要承受太多生離死別。早走的人比較沒有太多傷心痛苦。

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,老大是女兒,已經上大學了。
她說:還好,就算哪一天我忽然有意外,他們姐弟兩個還可以互相照應。
我說:妳連這個都有心理準備啦?
她說:是呀,很難講啊!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?
她說,大女兒在大學唸哲學,對死亡這些事比較能看開,有時還開導她。
兒子呢,跟她說:我還好啦,是妳比較難過,因為妳認識他比較久。

我想,其實人的韌性是很大的,最可怕的反而應該是懸而未決的時刻吧?充滿未知、對結果戰戰兢兢、等著結果揭曉時其實是最煎熬的。
她承認,那二十幾天真是可怕。
等到真的過了那條界限,反而塵埃落定。
她說,現在好多了,能夠勇敢向前走,也知道自己的極限,知道談到什麼地步會受不了、知道什麼時候該停下來。

嗯,明天總是要繼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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